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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大的風,總帶著羽毛。

放眼下來,鴿子到處飛。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

第一次時,她帶著她的A53S。

打開來,第一句,15吋的螢幕,FB動態:「踏上不歸路。」

那年的CORE I5剛出來的四核,市面上最高等級的是I7四核。

那年的9月還是8月,光華都在談這個新CPU,用的是Sandy Bridge,第二代的IX,大家都覺得,那會是一個新時代。

「要不要加一萬衝個I7哦?」她跟他站在光華。

影子擦在磁磚地板上,他們的身影拉得像歲月一樣長。

 

剛成功進入新領域。

以完全沒過去的姿態,打了一場堪稱奇跡的硬仗。

傳奇,隊上系上,家人朋友,知道的人便說這是傳奇。

從某國立商科直接轉入完全不同領域的國立科大研究所。

小說也好,運動也好,讀書也好,也做過一時之選。

她喜歡那樣的自己,意氣風發。

噢,那會是一個新時代。

而他剛結束一個時代。

6月份,從領域內一流的研究所畢業,系組是領域內最好的學生讀的組,老闆是領域內最有名氣的老大。

兄弟姐妹都進入過一流的大學,姐姐嫁給國外博士,姐夫大概回來時會成為國立大學教授。註2

父親從第一志願畢業,從業界顯赫的單位退休。

不錯的學歷不錯的系所,不錯的臉蛋不錯的個性。

他們從大二走在一起,一走三年。

如今還是走在一起。

但他們,並不是一對。

是這樣的,當她跟他在光華,目光還在選I7I5時,他們是兩個人。

只是兩個人,不過走在一起。

她有很多秘密。

她知道,她有很多秘密,她知道他知道。

但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知道這些秘密。

富蘭克林說,每個人都是自由的。結果到了馬丁,他還是必須尖叫每個人都自由。

直至歐巴馬上台,得了和平奬,然後說要殺死敍利亞人。

每一聲「人人自由」,訴說著沒有「人人自由」。

「現實是,人人都不自由。」

後來,她選了I5。

人人都有預算線,她寧願把預算放在過幾年買一台新電腦,而不是一次衝上頂,但用不上幾年。

「想要I7卻只能選I5。」

「但我選了妳。」

他大概這麼想吧,她大概知道他的決定。

後來,A53S再一次打開來,後來的現在,第四代了。

現在的後來,會是第幾代?

可以出到第幾代?

他去了當大頭兵,人人填台北桃園,可以多北就多北,他卻填了一個鄉下城市,火車站連機車都不能運,只有一家萊爾富。回家一趟就一天,點放時只能留營。

她卻從一個鄉下城市去了另一個鄉下城市。這次連萊爾富都沒有。火車站附近甚至沒有機車出租。

「網上找不太到住的地方。」

「是哦?」然後她就掛電話。

他又來了,想找個地方住,旅館Motel飯店之類。

整棟的住宿,樓下專屬汽車停車場,入口有櫃台,有room service。

找了老半天,後來勉強住進一個房間。

某個娛樂場所附屬的旅館,以上全無,房內有按摩浴池跟KTV。

「但我選了妳。」

其實他從來沒有說出口。

終於沒有說出口。

「我找不到地方住。」他說,「我覺得上次的地方不太單純。」

「是哦。」她沒有掛電話。

任由智能手機上掛著一個播放鍵。

第一次見面時,她用SE k800I,「Cyber-shot」,智能手機,當年的高階拍照手機。

「哇,原來你的機子有彩色螢幕哦。」她跟他交換機子時說。

現在他同時有安桌跟IOS的旗艦機。那時她還用被綁架時可以報警的「Cyber-shot」。

「為甚麼要三個月內買IPHONE5?」

「早買早享受嘛。」

科技不斷進步,技術不斷成長。

今天的smartphone運算速度比以前太空船的電腦快得多。

但人呢?

但人呢?

她突然很想念手指頭按按鍵的觸感。

但人呢?

「是哦?」

任由三角形的播放鍵停留,但計時器卻不斷跳動。

她想念有指針的手錶,時鐘。

科技不斷進步,但人呢?

那麼,人與人呢?

自從有手機後,看時間就不戴手錶了。

戴手錶不為看時間,就像文具店的水晶漏斗不用來計時很久了。

這是進步還是退化?

不論進或退,時間總是一直走的。

「是哦。」

最後那句,還是這一句。

說不出口了,她有些話要說的,當時就要說的。

當時要說的話,沒有說出口。

想要說出口時,已經說不出來了。

當要說出口時,已經沒有意義了。

來得及說出口,但其它已經來不及了。

「但我選了妳。」

那時,她以為她知道他,她也以為他知道她知道。

她相信,他知道她知道。

以為,他也知道她。

或者,他以為她不知道,所以不講吧。

也許,她過去也只是以為吧。

大概,這次她知道了甚麼。

只是,她不知道她知道了甚麼。

播放鍵消失了,像當年MSN的小綠人。

大概,她知道自己知道了的,是甚麼了。

於是她迫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知道了甚麼。

原來,連知覺都不自由的。

人心並不自由。

腳有天不能走,眼睛有日看不見。

立體的地球,沒有海之角天之涯。

但哥白尼被燒死很久了,因為他說這個大地大海無邊無際,於是他便永遠只能佇留在一支木桿之上。

他再也看不見那個像直線的海平面了。

人身從來不能自由。

人還有甚麼自由?

如果人不自由,鴿子是不是自由?

橄欖葉的鴿子,飛越國界,直到落在方舟之上。

那雙翅膀,靠著羽毛,讓大地上的國界化為烏有。

終於,十一月,冬至快到了。

風就吹起來了。

羽毛隨風吹起來。

終究,羽毛要迎風才能飛。

大概,只有風才自由吧。

風灌入室內,羽毛落到棉被上。

於是,她把窗戶關上。

風可以去太平洋可以去北極,但這個房間,是進不來了。

十一月,K大。

風起了。


K大:某私立科大

姐夫現在已成為不錯的國立大學專任教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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